最近,有教师吐槽,班里学生的名字正在成“系列”,如“zi”系列:子涵、子轩、梓轩、子睿、梓睿,再如“xuan”系列:静萱、瑞萱、宇轩、逸轩等。而使用这些名字的孩子,其父母多是名字为单字或者叠字的“80后”,经典代表是“李雷”和“韩梅梅”。每一类名字的背后,都是一个时代。
如今,我们常说“姓氏”、“名字”,但是在古代,“姓”与“氏”、“名”与“字”都是分开的。《通志·氏族略》中有言:“三代之前,姓氏分而为二,男子称氏,妇人称姓。氏所以别贵贱,贵者有氏,贱者有名无氏。”“姓”是指血缘,左“女”右“生”,所谓“人所生也”,氏是指身份等级。
顾炎武在其《日知录》中考得秦汉以前的十二个姓,它们或者与地域有关,或者与图腾有关,如楚国是芈姓。“芈”可算得上是今年大热的一个姓氏,因为电视剧《芈月传》的热播,很多人认识了这个本来生僻的汉字。作为姓,“芈”源于楚国始祖对羊这一图腾的崇拜,这个字的含义是“羊鸣”,“芈”之于“羊”,就像“牟”之于“牛”,象声字。芈姓之下有很多“氏”,如屈氏、项氏等,所以除了正在被观众认识的战国时期秦宣太后芈月外,早已为人所熟悉的文人屈原、霸王项羽、书法家米芾等历史名人也姓芈。
对“名字”的溯源则多来自《辞源》中对这一条目的解释:“古代贵族始生有名,二十岁成人,行冠礼又加字,合称名字。后来在字之外,又有号,合称名号。自称用名,别人为表示礼敬,用字或号相称。”因为名字关乎礼制、身份,甚至是命运,古人尤其是古人中的贵族,对取名字这件事很是讲究。《左传》中,鲁大夫申繻对刚生了儿子的鲁桓公讲述过取名字的“五法”、“六忌”,前者是指“有信、有义、有象、有假、有类”,后者则是说“不以国、不以官、不以山川、不以隐疾、不以畜牲、不以器币”。比如说“有象”,即“以类命为象”,通俗来说就是长得像啥就叫啥,后人曾为之加注“若孔子首像尼丘”,也就是说孔丘之所以取名孔丘,是因为他的脑袋像丘山。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中就曾如是解释:“叔梁纥与颜氏祷于尼丘,得孔子。孔子生而首上圩顶,故因曰丘,字仲尼。”
据山东大学中国古代史专业李笠的相关论文《西周春秋名字研究》,梦象和占卜也是古人取名字的两种重要方式,因为在古人看来,它们都是来自上天的启示。郑穆公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梦到兰,便得名兰,尽管这个名字在今天看来确实有些女性化。晋成公则连“兰”的运气都没有,他出生时,其母亲梦到“神规其臀以墨”,于是他便得了一个“黑臀”的名字,是的,这是一个带着“神的指示”的名字,不是绰号。
起个独特名字有点难
有人曾对一高校的8962名出生于1970年代左右的女大学生进行过一次名字统计,通过对这些名字的整理、归类发现:8962名女生中,共有2404人次使用表示娇美、雅丽等含义的字词为名,如丽、娟、艳、红、娥、香、彩等;共有1861人次使用花草竹木等字词为名,如梅、兰、竹、菊、桂、花、莲、荷、萍、芹等;共有1452人次使用表示美德、智慧等含义的字词为名,如静、洁、慧、贞、勤、荣、伟、颖等;共有1243人次使用表示节令、气象、美景之类的字词为名,如春、夏、秋、冬、霞、云、雪、月、雯、旭等;此外,还有857人次使用表示美玉、珠贝等含义的字词为名,如玲、瑛、珍等;仅有410人次使用祈福、乐生含义的字词为名,如福、平、庆、利等。
1970年代正是“文革”结束、改革开放来临的时期,这一代人的父母大多经历过学校教育,且受过时代思潮的禁锢。这十年恰是这些父母突破思潮,回归传统或者寻找新潮流的十年,孩子的名字里自然也就带着他们的希望和期许。于是,1970年代出生的女性名字,不再是“文革”期间流行的带有强烈政治意味的“继红”、“卫红”、“爱武”等,而是回到一个新时代里父母对女儿期许的人性本身,既有形象、性格上的希望,也有事业、前途上的愿景,或者娇美,或者智慧,或者美德。
作为国家“计划生育”政策施行后的第一批独生子女,出生于1980年代的这些人曾被贴上过“小皇帝”、“小公主”的标签,当作为反面例子出现在教材中时,他们往往在被父母、祖父母以及外祖父母围绕的设置场景中出现,过着“衣来张手,饭来张口”的生活。这一代人的名字,最为常见的是单字名或者叠字名,比如他们中学英语课本上的男女主角:李雷和韩梅梅。不同于他们生于1950年代或者1960年代左右的父辈,他们的名字不再流行使用“建国”、“爱国”、“解放”、“国庆”这些与宏大的国家有关的词语,而是多像“李雷”和“韩梅梅”这样干脆利落或者洋溢着宠爱的个性名字。单独或者重复出现在他们姓氏后面的那个字,或者寓意深厚,或者洒脱随性,就像他们从小生长的那个时代一样,改革开放正为人们的生活和思想带来另一股新鲜的气息。
但是,属于1980年代的单字名和叠字名,也一度被认为起得太随意、太简单,浪费了汉字的内涵和韵味,虽然形成了潮流,但是底蕴不足,未能体现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厚。这些名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,即重名率太高,显得太普通,而 “80后”是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成长起来、开始有意识地追求自我的一代人,忍受自己的名字如此没有个性是件相当困难的事。尤其是当1980年代步入中学和大学,阅读了大量的琼瑶小说后,发现起个低调又有内涵的名字也不是难事,于是他们翻开《楚辞》和《诗经》,或者求助大街小巷的“起名”、“测字”大师,开始了为自己下一代取名的征程。因为共同的取名路径,他们的孩子,也就是“00后”们,名字又出现了一种扎堆现象,比如“zi”系列:子涵、子轩、梓轩、子睿、梓睿,再比如“xuan”系列:静萱、瑞萱、宇轩、逸轩等。
当这些“80后”坐在一起开家长会的时候,或许会发现,他们费尽心思为孩子所起的那个独特的名字,早已淹没在全班数十个名字中,而且重名尤其是重音的概率也不低。当人人都在追求独特的时候,独特也就不再独特了。
来源:互联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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